晨光像冰冷的探针，刺穿百叶窗的缝隙，在急诊留观室惨白的地面上投下几道锐利的光痕。/x^g_g~k.s~.~c￠o′m?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医院特有的、不容置疑的冰冷秩序。方言一动不动地躺着，输液管里的液体不紧不慢地滴落，像某种倒计时的秒针。她盯着天花板上一块微小的、斑驳的污渍，视线却穿透了它，落在虚无里。 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在枕边清晰可见，像一张被重拳击碎的蛛网。徐朗的名字和头像，连同五年时光的所有锚点，就在刚才，被她自己亲手从数字世界里彻底抹除。心口那块被硬生生剜掉的地方，此刻正被一种奇异的麻木包裹着，最初的剧痛沉淀下去，留下无边无际的空旷和冰凉。没有眼泪了，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根骨头上。 苏玥靠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，闭着眼，双臂环抱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，也像一座拒绝靠近的孤岛。她脸上熬夜的疲惫刻得很深，嘴唇紧抿着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。 护士进来，动作利落地拔掉针头，用棉球按住方言的手背。“烧退了，血糖也稳定了。回去按时吃饭，注意休息，别熬夜，别淋雨，别给自己找不痛快。”护士的声音平板无波，带着职业性的告诫，“缴费单拿好，可以走了。” “谢谢。”方言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。 苏玥睁开眼，没看方言，径首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缴费单，转身就往外走，只丢下一句：“能走就跟上。” 方言撑着床沿，慢慢坐起。眩晕感依旧盘踞在脑后，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忽略那无处不在的虚弱感，穿上床边那双沾着泥点、己经半干的旧帆布鞋。每一步踩在冰凉光滑的地砖上，都像踩在棉花上，虚浮不定。她沉默地跟在苏玥身后，穿过弥漫着消毒水和疾病气息的急诊大厅。喧嚣的人声、推车的滚轮声、仪器的嗡鸣，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。阳光从巨大的玻璃门外涌进来，刺得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。 白石洲的小巷在雨后显得更加拥挤潮湿。昨夜暴雨留下的积水在坑洼的地面反射着破碎的天光，空气中混杂着腐烂菜叶、油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下水道的腥气。苏玥走得很快，瘦高的身影在狭窄的巷道里利落地穿行，对周遭的混乱肮脏视若无睹。方言努力跟上，呼吸有些急促，额角渗出细密的虚汗。 回到那间熟悉的、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气味的出租屋，方言几乎是踉跄着扑倒在自己地铺的旧毯子上。疲惫如同潮水，瞬间将她吞没。她蜷缩起来，脸埋进带着陈旧布料味道的枕头里，只想沉入无梦的黑暗，隔绝外界的一切。 “喂。”苏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，带着惯常的刻薄，像冰锥凿在冰面上。“别装死。起来，把药吃了。”一个装着几片白色药丸的塑料小药杯，还有一杯冒着微弱热气的白开水，被“咚”地一声放在她枕边的小矮桌上。水溅出来几滴，落在桌面上。 方言挣扎着撑起上半身，手指发颤地拿起药杯。药片滑过喉咙，带着苦涩，混着温水咽下。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许，但身体的沉重感没有丝毫减轻。 “谢……”方言刚想开口。 “省省。”苏玥打断她，抱臂靠在门框上，目光扫过墙角那个敞着口的旧帆布包，里面露出被雨水泡得肿胀粘连的纸张残骸——她那份“国潮焕新”方案的尸体。“死过一回了，脑子该清醒点了吧？姓赵的暂时不敢找你晦气，但工作呢？西北风能喝饱？还是指望你那点可怜的家底能撑到海枯石烂？”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，砸在方言心上。工作！这个残酷的现实问题，立刻刺破了虚弱的保护层。恒创的回不去了，深圳的职场圈子说大不大，赵志强和陈薇会不会恶意散布对她不利的消息？她还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吗？简历投出去，会石沉大海多久？银行卡里那点微薄的余额，在深圳这个吞噬金钱的巨兽面前，能支撑几天？ 恐慌像细小的冰针，密密麻麻地刺进皮肤。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，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形的压力。就在这时，被她丢在矮桌角落的、屏幕碎裂的手机，突然震动起来，发出突兀的蜂鸣。 不是电话，是微信视频通话的请求铃声！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。 方言的心脏猛地一缩，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她惊恐地看向手机屏幕——碎裂的纹路后面，跳动着那个让她瞬间血液凝固的名字：**赵志强**！ 他怎么还敢打来？苏玥不是己经警告过他了吗？难道他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录音威胁？或者……